一粒沙

【玛丽苏全员挨打向】这个女人没有心(七)


川蜀之地的夏天来得早,四月份的阳光已经铺天盖地地将城市炼成了烤炉。但当毒辣的日头从西边落下去,夜幕渐渐升起来的时候,走在林荫大道上还是一件惬意的事情。

雅文比崇明放学早半个小时。郭睿到达崇明中学门口的时候,校里校外还是静悄悄的一片。他看见崇明校门外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眼熟的人,穿着黑色的制服,一头金色的长卷发,正在闭目养神。

是迪兰。

郭睿很轻易地联想到他是来找姚杰的。他心下升起一丝戒备:之前的全国赛上,烈火队总分险胜飞鹰队,后来便传出迪兰要退出飞鹰队的消息。这都没有实锤,但迪兰确实沉默了一段时间,郭睿上一次看到他,也是在全国赛的赛场上。

这是又准备搞什么幺蛾子?

“你来这里干什么?”

郭睿一向藏不住话,也没想藏住话。他走到长椅边上,曲着手臂把背包挂在肩上,一手插在口袋里,一副方圆五里横着走的样子俯视着迪兰。迪兰抬头瞟了他一眼,又把眼睛闭上了,“和你没关系。”

???

士可杀不可辱,除了迪兰,郭睿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忽视过。江川市晋级赛的时候迪兰就没把他放在眼里,现在败了北,依然没把他放在眼里。郭睿压着火气,又问:“你是来找姚杰的?你又想干什么?”

初中部的放学铃声已经响起,教学楼里传来哗然放松的声音,有些早就收拾好书包等放学的学生已经踩着铃声窜出了校门。迪兰站起身,面向郭睿,他高挑的身形显现出天然的压迫力,那阴影直直地投射在郭睿脸上,一起投过来的,还有他刻薄唇边的冷笑。

“我找不找他,和你有什么关系?郭睿,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了?”

雄鹰收拢了羽翼,穴居在山岩间休养,那目光却依然凌厉得骇人,甚至比在翱翔的时候更加尖锐。郭睿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赛?你至于吗?”

以往的迪兰虽然有时也语出刻薄,但终归是矜持而高傲的,算得上是一个磊落的对手。但今天的迪兰似乎不太寻常,他确实担心迪兰对姚杰不利。

迪兰从鼻腔里冷哼一声,“你以为我是你们,为了让对手输,连自己的出线资格都能放弃?”

这话踩在了郭睿的痛点上。烈火队确实赢了,中国赛手的尊严保住了,但那是以旋风队的出线资格作为代价的。黄立晓说服了旋风队的队员,但他始终在那个点上无法说服自己。比赛不就是为了赢吗?

“你!”

郭睿一把扯住迪兰的领子。迪兰被他扯得一个趔趄,却笑得更放肆,“怎么,恼羞成怒了?看来我没看错,旋风队也不过如此。”

郭睿一拳就要招呼到他脸上,却只觉身边掠过一阵风,握拳的左手被人狠狠向后一掰,整个手臂被向后撇成一个诡异的形状,差点没把胳膊活活卸下来。他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,回头一看,是一张熟悉而好看的脸。

“你们雅文的和凌志打架,怎么还打到崇明校门口来了?”

苏无晴神情冷酷,修长白皙的手铁钳似的制住郭睿,眼中似有寒冰。郭睿正要解释,迪兰却偏过头,掩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。郭睿还没反应过来,就只觉面前掌风掠过,他放开迪兰抬手招架,苏无晴仰面闪过,一脚踢向他腿间。

她踢得既快且狠,这一下要是中了靶心,郭睿下半身性福基本就没了。他吓了一跳,连忙闪避。苏无晴本身的武力值和他相差不多,但占了先手,两三招之间打得他倒退好几步。周围有三五成群的好事学生,不敢聚过来,就在远处小心翼翼地看着,小声议论着。苏无晴抓住迪兰的手腕将他挡在身后,冷冷地盯着郭睿:“旋风队队长要打架,找你自己的人切磋去,别在崇明找事。”

说完她拉着迪兰就走,把郭睿晾在原地。又过了两分钟,姚杰才姗姗来迟,看着郭睿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,奇怪道:“小郭,你怎么了?”

苏无晴拉着迪兰快步离开了学校,逐渐放缓了步子。她腿显然是没有迪兰长,但迪兰始终落后她半步,似乎难以跟上她的步伐。她回过头来,看到迪兰眼角还未消退的红,水汪汪的。

“你是不是不舒服?”苏无晴眯着眼睛问,“不舒服还跟他打?”

迪兰摇摇头,又压抑着咳了两声。春深似海的时节,热量从林间地表厚厚的腐殖质上升起,翻滚着和风撞在一起,如同大西洋与太平洋不同浓度海水的交汇,碰撞出黏腻潮湿的热腾腾的浪。苏无晴身上已经有点发汗了,但迪兰的手是凉的。

“我最近有点感冒,睡得不太好。”他闷闷道,说话着鼻音,全无刚才在郭睿面前盛气凌人。苏无晴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,问他你吃药了吗,他又摇头。

苏无晴叹了口气,“那今天的补习先取消吧,我送你回家。”

她声音淡淡的,听不出太大情绪起伏。迪兰跟在她身后,走出几步,拉了拉她的袖子,小声问:“你生气了吗?”

苏无晴一回头,正好撞上他的眼睛。那双眼湿漉漉的,如同每日细心擦拭的,纤尘不染的祖母绿;上翘的眼角微红,像是开在雪白皮肤上的,含苞未放的娇嫩的蔷薇。

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直女能挡得住迪兰的撒娇。苏无晴虽然一向面冷心冷,生理上也正处在青春期,那低低软软的声线飘进耳朵里,泡得她骨头都酥了。她长出了一口气,捉过迪兰的手,塞进自己的校服口袋里。

“我没有生气。”苏无晴说,握了握迪兰的手。她手掌温热而干燥,热度透过皮肤渗进迪兰的血管里。

迪兰的住处离凌志步行不过十五分钟的距离,但从崇明出发,要走上将近半个小时。而且苏无晴刻意放缓了脚步,让迪兰能跟上她。

春末夏初的晚风醺醺然将人浸泡,落日遍洒江面,也镀在少女与少年的发上。迪兰偏头看着苏无晴,夕霞浓烈的颜色让她平淡的表情生动起来;在某一个瞬间苏无晴回过头来,正好与他的视线相撞。

迪兰长得很好看,是哪怕在与他同龄的白种人中都出类拔萃的好看,如果进了演艺界,想必也是一代祸水。苏无晴知道审美歧视的存在,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,操,真好看。

那鼻梁是秀丽娴雅的处女峰,覆盖着一层终年不化的白皙冰雪,鼻尖线条精致,承托起整张脸的高贵底气;那眉峰线条险峻,蜿蜒着一双浅金色的长龙,插入天仓,又利落地遁入云鬓;那眼睫如同两片金色的羽毛,在夕阳中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,却也柔软得如同少女的梦境;嘴唇血色淡薄,上唇微微翘着,冷情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。每一处,每一处的五官都如同笔下的艺术,合在一起,更是明艳得叫人不敢逼视。

他不笑是山中高士晶莹雪,笑是我花开后百花杀。他如发怒,便是鲸吞天地的阿瑞斯;那双眼若含露,也像葬送一城的海伦。苏无晴是纯正的理科脑子,没有黄立晓那个出口成章的本事。但她有眼睛,她会看,而只要她看,就会轻易地晃了神。

到了迪兰的住处,两人看着显示“停用”的电梯,大眼瞪小眼。

“你住几楼?”

“......六楼。”

迪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。苏无晴看见他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,便拍了拍他的背:“我陪你上去。”

她扶着迪兰的手,从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。爬到三楼的时候苏无晴已经很明显能听到迪兰的喘息声。楼道里光线昏暗看不清脸色,但迪兰手上传来的颤抖是真实的。

苏无晴想了想,贴过去将迪兰架在自己肩上。她右手搂着迪兰的腰,低声道:“坚持一下,快到了。”

迪兰没有答话,只是一味地抬腿登上下一级台阶。苏无晴一路架着他上到六楼,进了门,把他扶到床上,又问:“你的药在哪?”

然后她就噎住了,眼睁睁看着迪兰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,里面整整齐齐一排药盒子。

OK fine。苏无晴深吸了一口气,出去烧了个水。她坐在床边,盯着迪兰吞了两片白加黑。那双黑色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情,唇角微微翘着,像是在打量。

“今天谢谢你。”迪兰认真地看着她。苏无晴淡笑着摇了摇头,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,觉得还算正常。于是她歪了歪头,似笑非笑地看着半躺在床头的漂亮少年,一直盯到对方手足无措。

“为什么这样看着我?”

苏无晴也不答话,挪吧挪吧坐近了点儿,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。她的脸凑得很近,近到迪兰能感受到她的鼻息扑在自己脸颊上,温热而暧昧。

——“我可以吻你吗?”

迪兰愣住了。

苏无晴依然似笑非笑,仿佛只是在说“好好休息”这种话。她浓长的睫毛似乎能扇出一阵小风,窸窸窣窣蹿到迪兰心里。他被她看得下意识向后一仰,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。

最后他撇过头,小声说:“会传染给你的。”

“没事,我抵抗力好。”说着,苏无晴已经探过身来。迪兰闭上眼,只觉嘴唇覆盖上柔软的触感。没有别的动作纠缠,一个干干净净的触碰。

直到苏无晴移开,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红透了。他看到苏无晴舔了舔嘴唇,神情带了三分狡黠。

“很香。”

不待迪兰反应,她便站起了身,微微一笑,“今晚好好休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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