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鸿一瞥. 十二
这一晚迪兰没回宿舍，而是一个人回了公寓，那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。马丽娜慢悠悠走在一群人后面，目送他进单元门，唇角始终轻轻向上勾着。再迟钝的人也该察觉到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了，只是不好当着当事人的面八卦。马丽娜便只是笑，搂着鹿小丸的肩，和郭丽一道轻快地回宿舍了。
她们一进去，剩下的人就炸了锅。吴永康摇晃着毕家乐的领子，想咆哮又忌惮着姚杰在场。松本尚脸色直接黑到了底，郭睿则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看着黄立晓。
“你他妈是不是早就知道了？”
“你不也早就知道了吗，老大。”黄立晓无辜一笑。郭睿赶紧去捂他的嘴，但已经来不及了。姚杰充耳不闻，径自往男生宿舍走。郭睿和毕家乐心道不好，放开基友追了上去。
“姚杰！不至于，真的不至于。”
郭睿抓住他的肩膀，想要解释。姚杰低着头不说话，自顾自地上楼梯。直到进了宿舍门，郭睿猛地把他扳过来面对自己，才看见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睛，眼尾已经泛起了红色。
“你……”
“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，郭睿。你们早都知道了。”
他竭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，声音尽头却带上了隐约的哭腔。毕家乐缩在一边不敢说话，心里痛骂叶霜看看你这见了鬼的保密工作，这下好了没法做人的是我们。
宿舍这边郭睿和毕家乐忙着安慰姚杰幼小心灵的同时，迪兰已经躺倒在公寓的床上。他身体很疲惫，心中却兵荒马乱，一声一声擂鼓似的，在胸腔里产生麻酥酥的震感。丽娜……
学妹至少，是有点喜欢他的吧？
迪兰的手伸进口袋里，捏着手机，指腹抚摩着微凉的屏幕，似乎在踌躇着什么。他不是犹疑不定的人，单枪匹马从美利坚来到华夏并非全是母亲的主意，而是他想要转换战场；在不定时来的工作和课业之余，他也做成了喜欢的社团骨干。他向来不喜欢把时间花在瞻前顾后上，唯独面对这个学妹，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睛，也变得水汽朦胧起来。
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，是怕坦白了连朋友都没得做？
迪兰停顿了片刻，划开手机，发出了一条消息。
正在愉快上分的马丽娜手抖了一下，被对面兰陵王逮了个正着。郭丽眉心一跳，疯狂操作，好歹是没让己方团灭。她抬起头幽怨地盯着马丽娜，“你搞什么飞机？”
“被切头了。”马丽娜咬了咬嘴唇，还是坦白从宽，“迪兰学长约我吃晚饭。”
“他，第一次，主动，约我。”
“我日？？？”郭丽吓得手一抖，手机差点掉下去。刚从浴室出来的鹿小丸脚底一滑，卧倒并亲吻大地。她爬起来阴森森地瞥了郭丽一眼，“求你了，有点出息。”
“迪兰学长约娜姐有啥不正常的吗？要对娜姐有信心少女。”
“不是，问题是我哥没跟我讲过啊？”郭丽五指插进自己的头发，“我哥就说姚杰学长对娜姐有想法，没说迪兰学长有啥反应啊。”
“明天见了不就知道了。”鹿小丸挤挤眼睛，“以及我觉得本宿舍很快就有脱单饭吃了。”
“拉倒吧，还不知道他明天找我干嘛呢。”
“有啥事儿不能微信讲非得见面聊啊。”鹿小丸从书架上摸出一本黑色禁药，跷着二郎腿开始重刷，“除了告白没有第二选择。”
马丽娜颇为遗憾：“我以为我会先告白来着。”
“你可以抢在他前面说。”
周日的下午五点一刻，迪兰抵达了学校南门。他穿着一件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，灰色高领毛衣，下身配水磨牛仔裤和小白鞋。此外，他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金色项链，给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生气。
迪兰是提早了一刻钟到的。薄暮时分，连林荫道都反射着淡黄色的霞光。只是那光虽然明亮，却没什么热度，被树冠过滤后仅剩下一片清寒的阴翳。他掌心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，脸色白得像一座俊美的雕塑。
快五点半的时候，有人一路小跑着冲到迪兰面前，叫他险些没认出来——来人扎着高马尾，黑白色的运动装，素面朝天，脸上红扑扑的，还背着把羽毛球拍，一看就是刚从球场上下来。
“学长！我没迟到吧？”
马丽娜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，讲话的时候几乎能看到呵出来的白气，像个小电炉。迪兰几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，垂下眼睫，“没有，刚刚好。”
“我看到一家新开的火锅，冰煮羊，去吗？”
“去！”马丽娜点点头，看着他笑。迪兰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，咬了咬嘴唇，小声问：“我脸上有东西吗？”
“没有，就是学长你看起来不太像会吃火锅的人。”她比划着，“我们宿舍出去吃火锅，回来一宿舍都是辣子味儿。”
不说还好，一说迪兰就想起来自己大一刚入学的时候，被宿舍那三个龟儿子拉去吃九宫格的场面。他失笑道：“这家没什么味道，你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马丽娜“哦”了一声，一边慢慢地点头，一边鼓起腮帮子。她的侧脸有利落的下颌线，正面看，两腮却还留着一点婴儿肥，吹起气来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戳一下。迪兰偏头看着她，唇角就不自觉地往上扬。他想着这个夜晚只有他与她，心脏就满溢得要飞升起来。
那是流淌着奶与蜜的心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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