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花剑•四十五•侍/寝
是夜，栖梧宫中。
叶良辰独坐窗边，肩上披了一条薄毯，撑着额头，垂眼翻阅着一卷《诗经·国风》。昏暗的烛光映不清他的眼神，惟有错落勾勒出深刻的眉骨与孤傲的山根。一个半时辰前，敬事房来人说，皇帝翻了他的牌子，叫他预备着侍寝。而如今，月已高悬。
他早过了血气方刚龙精虎猛的年纪，天擦黑便有困意，此刻纸上那些文字都模糊成一小团一小团打湿的墨点，拼凑不出完整的释义。叶良辰抬头看了看天色，问阿九：“什么时辰了？”
“哥，过了亥时了。”
阿九是周秀才从人牙子手里救回来的小孩，那时候十二岁，瘦瘦小小的看着像不到十岁的样子，问他父母在哪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。周秀才干脆把他带回来塞给叶良辰。这小子倒不认生，追着叶良辰一口一个哥，叫得比亲哥还亲，还学会了识文断字。后来他俩才问出来，就是他后爸把他卖给人牙子的。
叶良辰与周秀才成亲不过两年便提出和离，将他们成婚用的那套宅邸，所有的下人，田宅地契，都归了周秀才。周秀才怒到极处只是沉默，照单全收，只有阿九死活要跟着叶良辰走，从那旧宅跟到叶家，再跟到宫里。叶良辰怜他无父无母，在他面前总以兄长自居，阿九犯些小错他也不甚苛责。这次他也没有在意阿九的称呼问题，只将书递给阿九：“今夜陛下约莫是不来了，你去睡吧。”
阿九还没来得及反应，就听见外头低沉沉的一嗓子，“谁说朕不来？”
叶良辰挑了挑眉，起身去迎。但见姚杰轻飘飘地向他走来，一把抓起他的手腕，将他拉到自己身前。淡淡的酒气霎时清晰起来，叶良辰余光瞥见毕家乐弯腰在旁边跟着，一脸苦相。
“夜深了，陛下何必出来，让小赵子传臣过去就是。”他笑笑，“阿九，去煮碗醒酒汤来。”
“朕没醉。”姚杰掐住他的下巴，浓郁的鼻息喷洒在叶良辰脸上。后者还没来得及给阿九打手势，就被姚杰往怀里一揽，连拖带拽地向卧房去了。毕家乐看着目瞪口呆的阿九，在他眼前挥挥手：“干嘛呢？抓紧休息吧小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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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间一段发不出来，建议看上篇群宣。虽然是个嘎吱响的自行车，但还是有点信息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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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厢烈酒灼心的同时，凤仪宫东偏殿里，凌亮正摸着姚彦礼的头发，给她唱一支家乡的童谣。
“月光堂堂，照见汪洋。汪洋水漫过方塘，方塘莲子香......”
入主中宫近十年，凌亮的嗓音依然透亮如少年。姚彦礼睁着眼睛看着他的侧脸，幼小的脸上毫无睡意。
“父后，父妃怎么样了？”
凌亮停下来看着她，“父妃没事，陆太医每日都去看他。”
“那儿臣什么时候能见到父妃？”
“等父妃好起来，小白就可以见到父妃了。”
“父妃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？”
姚彦礼只是在问话而已，那清亮的目光却让凌亮不得不回避。他要怎样回答呢。
迪兰确实是病了，但什么时候能好起来，并不是他和陆以岚说了算。
他俯身亲吻了姚彦礼的额头，伸手覆上她的眼睑，然后起身出去。庭院上空月色渐满，再有两日便是十五，那夜姚杰必是会来他宫里的。
可他从前是不用等这日子的。
“娘娘，夜深了，睡吧。”若素在旁轻声道。凌亮摇了摇头，笑一笑，“若素，听说怪杰今晚喝的挺多？”
“半壶杏花白，还是一边批折子一边喝的。”
“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，真的拉胯。等着叶霜姐姐参他吧。”凌亮轻笑一声，“咱不是还有那个荔枝酒吗，给我起出来。”
“娘娘，那个就一坛了。”
“怎么着我还使唤不动你了？”凌亮瞪她一眼，“要我亲自去？”
“是，奴婢这就去。”
若素应言退下，去折腾那几个值夜的小太监了。大半夜的凌亮听他们闹作一团还要压低声音，心里莫名松快了几分。他一屁股坐在院中那棵老松树下，跷着二郎腿等人给他拿酒来。
当皇后就这点好，想要啥随时都有。
次日寅时七刻，毕家乐掀开帘子，轻声喊叶良辰服侍姚杰起床。叶良辰还没睁眼，倒是姚杰先醒了，见叶良辰不动，推了一把他的肩膀。
叶良辰醒的很困难，白皙的脖颈从被子里探出来，上面的红痕清晰可见。他喉咙里无意识地应了两声，听得姚杰差点当场又把他办了。毕家乐汗颜，叶良辰虽然年纪大些，可从前湘妃侍寝也不曾这样，陛下昨晚得是有多狠啊。
他叫了阿九进来帮忙。叶良辰好赖是醒了，起身的动作却仍然僵硬，仿佛四肢关节都不是自己的。姚杰视而不见，抬起双臂，等他替自己披衣系带。
虽然有阿九帮忙，叶良辰动作仍然慢的可以。眼瞅着早朝都快迟了，姚杰偏过头，意味深长道：“皓侍君这是怎么了，朕前日放过你了，这会儿连服侍人穿衣都不会了？”
阿九在一边大气不敢出。前天也是叶良辰侍寝，昨天早上姚杰起时他根本没起来床，直到去凤仪宫请安的时辰才堪堪转醒。他本以为皇帝是对叶良辰宠爱有加，完全没想到现在这么个场面。
叶良辰倒像是听不出姚杰话里的嘲讽一样，仍然慢腾腾的，“瞧陛下说的，臣也是第一次服侍人穿衣啊。”
姚杰一愣，“你不是成过亲？”
叶良辰抬眼，给了他一个眼神。
姚杰还没回过神来，就见叶良辰一收手：“时候不早了，陛下快去上朝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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