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粒沙

梅花剑•五十五•宸妃

我果然是没憋出纯糖,还是跑大纲吧(。

这波甚至想打杰亮tag。



这天早晨,小白轮到休沐。迪兰从凤仪宫请安回来,刚到铜雀宫门口,就见小白蹦蹦跳跳地跑出来,举着一只燕子风筝,“父妃,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?”

天气确实晴好。迪兰眼神黯了一瞬,想起从前都是李向阳和徐之薇陪着小白出去。他便很快收拾出一个笑容,摸了摸小白的脑袋,对柔嘉道:“替我更衣。柔懿,你去请徐贵人,再把菊妃也叫出来。”

他们约在御花园相见。徐之薇来得很快,她自己还带了个蝴蝶风筝。松本尚是被薄樱从床上拽起来的,刚卸的发髻在脑后随便一束,套了箭袖就赶来了。徐之薇向他行礼,他还横了迪兰一眼,才弯腰抱起小白转圈圈。

小白跟松本尚熟得很,抱着他的脖子不下来。之后松本尚跟徐之薇就牵着她去放风筝。迪兰坐在凉亭边喝茶,惬意得很。

这惬意的一幕被路过的小宫女传到了凤仪宫。小宫女看不出来,若素却看得出来,皇后的脸黑了一下。

“娘娘,要不咱们出去走走?”她好心建议。

“不去。”皇后“啪”地把刚取下的凤簪拍在桌子上,“人家又没邀请你,去什么去?”

今天早晨请安时皓侍君照样迟到,披着一身飘摇的红衣,连请罪也请得轻佻。那双弯弯的桃花眼毫无悔过之意,摆明吃准了他不能拿他如何。

“皇后娘娘,皓侍君腿上有疾,走得慢些也是有的,下不为例便罢。”叶贵妃还在那嬉皮笑脸地添油加醋。仪妃和菊妃也不吱声,反正皓侍君穿红衣打的不是他们的脸。这仪妃平时谁也叫他不动,这会儿倒是没心没肺地跟公主放风筝去了——公主这才从凤仪宫送去没几日!

迪兰当然不知皇后是如何想的。他在这宫中能少一事便少一事,前朝之事只由朝中人打点。中午明合宫送来了东瀛样式的午膳,松本尚打开食盒,先拿筷子往小白嘴里塞了个章鱼烧。

“好吃吗?”松本尚戳着小白鼓鼓的腮帮子,“好吃再来一个。”

“你别烫着她。”迪兰淡淡一笑,也不阻止他,只将另一叠生鲜寿司推到徐之薇面前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玄米茶,小口小口地啜着。小白看到徐之薇在吃,嚷嚷着也要,被徐之薇点了一下脑门,“公主年纪还小,不能吃这个。”

小白撇撇嘴就要闹。松本尚赶紧把小姑娘抱起来,“菊娘娘等会给小白做水果大福好不好?”

“菊妃娘娘,孩子不能这么惯着。”徐之薇苦口婆心,松本尚白眼一翻,“有本事你自己生个自己管。”

徐之薇一时语塞。迪兰看他们闹作一团也是有趣,“你欺负她作甚,不如下次陛下去明合宫的时候,你劝劝?”

“我没那个能耐,你说的你劝。”松本尚以一敌二,完全不慌,抱着坐在他腿上,又喂了一口牛乳。小白吃得满脸都是,还不忘戳起一只不烫了的章鱼丸子递给迪兰:“父妃也吃!”

“父妃不吃,小白多吃一点。你菊娘娘的手艺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。”迪兰揶揄一笑。松本尚皮笑肉不笑,阴阳怪气道:“你这话说的,像谁不是天天往你那送点心一样。倒不如让小白去我那住着,我必定不会亏待了她。”

迪兰就捏了一下小白的腮帮子,“小白,菊娘娘说要接了你跟他一起,你要不要?”

“我要跟父妃!”小白奶声奶气的,倒是喊得斩钉截铁。松本尚作势要把她扔出去,“没良心的小东西!”

“怎的不跟你就是没良心?”迪兰抽了张帕子,掰过小白的脸,把那张油乎乎的小嘴擦干净,然后继续神游天外。他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,突然看见松本尚的动作停了下来。

他顺着松本尚的视线看去,看到了一身黄袍的当今天子,和他身边红衣如霞的皓侍君。

“臣/妾见过陛下。”

徐之薇久未见天颜,此刻甚至有些紧张。迪兰的动作比松本尚还慢了半拍,还没来得及单膝跪下,就见皇帝一挥手,“都起来吧。”

盛暑天气,迪兰披了一身轻盈的碧色,柔和了他过分逼人的美貌。相比之下,皓侍君那袭红衣就太扎眼了些。皇帝伸手将他扶起来,身后的皓侍君也向三人略略见了一礼。徐之薇站在松本尚身后,撇了撇嘴。

皇帝是男子,皓侍君是男侍,论说她的位分是比他尊贵的。但别说是她了,就算是那位列四妃的两人,叶良辰也是浑不在意的样子。

“今日太阳这么毒,你们怎么出来了?”

“小白难得休沐,出来晒晒太阳也好。”迪兰温然一笑,权当看不见皇帝与他说话时还牵着皓侍君的袖子;皓侍君也不在乎皇帝和迪兰讲话时的温言细语——他是真的不在意。

他低着头,垂着眼,但孤高的鼻梁如同擎天的险峰,让他看起来好像始终望着天际。只是他神态虽然低敛,但那样一张浓艳夺目的脸,那样一身火羽流霞的衣,无论如何是低调不起来的。

哪怕在迪兰面前,他也没有黯淡下去。

松本尚在旁边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两人,目光里掩着两把薄薄的刀。徐之薇看人没他那么毒,却也察觉了眼前的微妙气场,抱了小白去解围。

“父皇!”

“欸!”姚杰立马从修罗场中挣脱出来,一把抱起小公主。迪兰本也不欲与皓侍君争锋,在一旁好好地扮温良恭俭。那场戏他提前离席后,皇帝来看他,对他说,叶家本是文臣世家,如今手却已经伸到军中去了。

“叶家存续百年,皇祖父在时,叶家已是朝中肱股之臣。不像从前的郭家,是在军中立起的权柄。叶家声誉之旺,人心之深,是大烈建国以来所未见的。”

“如果叶家克己躬慎,尽忠为国,于陛下也算是鱼水君臣的佳话。”

这话不假。姚杰还是太子时便与叶霜交好。当时朝中重臣大多信服昭武长公主,对姚杰质疑甚重,虽然当时他们也别无选择。而当时叶家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,也是叶氏公认的继承人,叶霜,力排众议地选择了相信姚杰,帮助他一步一步走向,坐稳了帝位。

“朕并非怀疑尚书令的忠心。但尚书令毕竟只是尚书令一人。”皇帝对他道。迪兰不欲多言政事,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。李向阳死后,他身边的盈夏整日昏昏沉沉,一问三不知,竟仿佛疯傻了一般。

忍冬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。迪兰表面上不置一词,暗中修书于李还英,另叫柔懿暗中追查盈夏与人的往来。这一查,便查到了重华宫头上。

李向阳每日服用的解毒汤剂,被掺进了微量的五石化散,由盈夏亲手奉上。这点剂量对健康之人不易察觉,对他而言却无疑是雪上加霜的催命符。

“重华宫?还真是个好地方。”迪兰啜了一口滚烫的雪顶乌龙,目光幽幽地落在打着旋儿自滚水中飘零的茶叶上。他不明白宋沉箫为何要李向阳的命,李向阳活着,也并不碍叶斌什么。



疑惑归疑惑,他还是将这件事呈到了皇后面前。皇后说他会如实报于陛下,却还没等到懿旨下去,毕家乐身边的小赵子就来了凤仪宫,说传皇上口谕,廿月初十,册封皓侍君为妃,封号宸。

无论是越级晋封的位份,还是那个只有天子才能使用的宸字,都足以令六宫哗然,以致无人在意从前梅妃身边的盈夏突然暴毙。一个死去的奴婢,怎么比得上那凤栖梧桐的叶氏宸妃?

更何况,那栖梧宫从前所居的是永温太后,先帝的最后一位皇后。一时间流言如同瘟疫一样蔓延,都说这宠冠六宫平步青云的叶长公子,命带凤格,要取皇后而代之。

松本尚坐在铜雀宫的棋盘前冷笑,说这起子好,一个庶出的杂种,要跟咱们平起平坐了。

迪兰神态冷淡,执白子的手许久没落下去。最终他一抬手,将棋子扔回棋盒里,淡淡道:“小白该下学了,我去接她。”

他走出几步,听到松本尚在他身后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道:“李临月真是枉死啊!”

迪兰脚步顿了一下,也仅仅只是一下,便没有留恋地往尚书房去了。路上遇到陈侍君,对方草草向他行了个礼。陈侍君仅裹了一件暗蓝色白风毛大氅,令人注目的是他身后的两人:那小宫女托着一支凤穿芍药的金簪;而那个小太监怀里,捧着的是一件锦绣琳琅的血色绸衣。

迪兰点点头,没说什么。陈侍君便领着两人往栖梧宫方向去了。在他漠然置之的时候,凤仪宫却没有那么平静了。

那支擦拭得簇新的十二尾凤簪还在皇后火红的发间啷啷作响。他金冠玉带,粉面朱唇,脸色却遮盖不住的难看。

“宸妃......呵,宸妃?”他攥紧了手里的凤凰玉珏,指节因为用力而青白。若素在旁面露不忿,“一个成过亲的庶子,进宫不到两年就封了妃,还用这样僭越的封号,这根本不合规矩。”

“不合规矩?他姚杰喜欢就是规矩。”皇后冷笑,“这些年一个接一个的,你还见得少么?仪妃是什么出身,不照样封妃,还抚养公主?”

“娘娘别气,您是皇后,是陛下的结发妻子,实在不必和妃妾们置气。”若素轻轻揉着他的肩膀,温声宽慰着,“陛下不过是一时新鲜。六宫是陛下登基后才有的,您和陛下在太子府时的情分,旁人没得比去。”

凌亮抬手轻抚着鬓间的牡丹。这时节百花萧杀,那牡丹也是怏怏的,即便是宫中花匠费尽心力培植,也不能和今年妖异的秋霜抗衡。他少年顽劣,翻墙逃学时眉角摔出一道疤,伴随了他许多年。以前他只在大婚之夜和封后大典上,用鸭蛋粉将之掩盖。如今不仅要用天工巧仔细抚平,连直率的浓眉也修得柳叶一般,以螺子黛画至入鬓。他还不到二十五岁,还不算老,比未来的宸妃还要年轻些。

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起,他开始想要去修饰这道疤痕?从什么时候起,他习惯了提早一个时辰起床,对镜梳妆?从什么时候起,他整整齐齐地绾好发髻,开始戴上一件又一件繁复得看不清的头饰珠宝?是从什么时候起,他看着皓侍君穿红色会觉得无比刺眼,以至于不敢卸下这沉甸甸的凤冠和厚重的凤袍?

又是从什么时候起,他要盼到初一十五,才能跟姚杰说上两句话?

他早已经忘了上一次在皇帝面前素面朝天不顾礼法是什么时候,他只记得皓侍君伏在姚杰膝上时,眼波流转,自有一段风流态度。宫里何曾缺过花一般的面孔与诗一样的青春,可那叶良辰早已不年轻了。

他不如仪妃美貌,不及梅妃多才,甚至不似菊妃的情致。甚至他结过亲,据说他为了那个武生宁可自毁前程,冒天下之大不韪私奔。即便是这样,皇帝依然爱他爱得如珍似宝,除了上朝和会见军机大臣,几乎是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。从前仪妃宠冠六宫时,也不曾这样。

“只怕哪天他兴致上来,把这座凤仪宫也赏了那叶良辰,他才心满意足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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